那一座,有你的城——武汉的名家

Author

恕姐

PublishDate

2014-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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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姐的书推

有很多同学本身就是武汉人,有很多同学是外地人,有很多同学跟我一样,湖北人,但是属于武汉周边城市,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踏上这块燠热的土地之前,对武汉一无所知。

武汉究竟有无大师,大概是一个可以进行讨论和引起争论的命题。我在武汉呆了整整十年,可以说最好的光阴都耗在这座城市的山山水水之间。有时我会为这座城市有一点小小的惊喜和自豪,因为它真的藏龙卧虎,你在图书馆读一本名人传记、在路边小摊翻一本旧杂志,或者在小书店搜集一些偶像的画册的时候,不经意你就会发现,有时候,它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俗不可耐。

书单推荐第六辑:

我因为池莉,来到武汉,留在武汉。

你们进入这个大学参观的第一个地方叫做校史馆,校史馆的知名校友名录上有一个作家的名字叫池莉。在我对武汉又爱又恨的懵懂年头里,读了池莉,我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武汉,又为什么恨武汉。

插播一个八卦,华科的杨叔子教授在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很出名,他提倡所有的理工科学生都学习一点中国传统文化和艺术,这个提法当时全国震动。所以虽然他现在不当校长了,但是华科的所有学生到现在还必须学习《大学语文》。

为了表示对杨叔子校长的模仿和敬意,我的母校——湖北大学是一个文科繁盛的综合型大学,给我们理工科的学生开一门必修课,叫做《人文社会科学》,其实是一本200多页的小薄书,却综合了文学、历史、哲学、美学、美术、音乐、经济学等诸多学科的内容,一个学期上完,开卷考试。可想而知内容极简,效果也极为有限,并且上课在晚上,老师不得不在课间给我们放当时流行的韩国「倒霉熊」动画短片来取悦我们。一次我上课吃饼干,被老师点起来回答一段音乐的名称——是《绿袖子》,另一次我在跟同学聊八卦,被老师点起来回答一句话的出处——是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就这么两个问题我答对了,就被老师直接给了满分,于是这个老师的形象,顿时就高大起来😁。

这个很可爱的老师长得圆圆,被我们称为「张大球儿」,他姓张。他在有一堂课上对我们说,他是江南人,又在帝都读完的博士,只是因为喜欢池莉的小说,执意来到武汉任教、成家,爱上武汉。

当时我的第一感觉是:「纳尼?你呆过这么多好地方还会爱上武汉?!武汉除了热、汉骂和龟速的地铁建设之外还有什么?!」我对池莉的印象还停留在「当代描写市井风情的女小说家」这样的阶段,同时我的年龄又还在喜欢加藤嘉一、龙应台、陶杰这样的愤青杂文家的阶段,对红尘俗世的那些语言毫无兴趣,并且对女小说家颇有偏见,大约因为我太连清。

我读池莉很晚,晚到我读研,那时我已年过二十。我遇见了此生的一个好朋友阿天,她是地道的武汉人,床铺就在我对面,她的床头是那种书虫式的床头——层层叠叠堆满了书。那时候阿天的口头禅是:你丫该不会是一个苕货吧!我每每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却觉得颇有趣,武汉女人自有泼辣的一面,但是汉骂那么多,骂成她这样的却有些怪里怪气,我问她:你这句话哪里学的?她说:池莉的小说。

她又说:你该去读读池莉的小说,她新出了一本《所以》。

我一笑而过,因为那时我们寝室三个女生都极爱读书,但读的书互不搭界,各有各的一套精通领域。你丫读了几年的池莉就学会了一个「苕货」还推荐给别人呢。但是我有个不良习惯就是偷书读。她的小说一直放在床头,我有天一个人宅在寝室就偷过来看了,一看看了一个多钟头,我还记得结尾的那句话是「一个女人,因为生活里有了那么多的因为,所以……」

然后我几乎读完了池莉全部的小说。很多人读书跟我一样是分「单元」的,一鼓作气一读读一套。那是一个我顿悟的年头,大概我年纪不小了,知道此生出人头地已经不太可能,开始接受过一种简单而平凡的生活。池莉的语言其实是颇简练的,感叹号很多,短句很多,一页纸可以写完一年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很「武汉」的。武汉的脏兮兮的街道和旧旧的民居忽然变成了复古的老照片,仿佛每一个转角都有个蓬头拖鞋的惫懒小媳妇,随时可以扯着弯管子给你讲这个城市无穷无尽的故事。

如果你想要最快速最全面地知道武汉是什么样,你大概应该去读《大武汉》,而若是你想要最冷静最深刻地知道武汉是什么样,我推荐你读池莉。这种感觉读书人心意相通,无以言表。以前看过一个池莉的作家同事说过:「武汉有池莉,真真是幸甚至哉!」

武大留不住邓晓芒,还算什么武大!

我知道邓晓芒其实在大多数人知道邓晓芒之前。那时候我母校有个文科实验班,每个大三的学生都必须去名校选一门专业游学一年。我有个学妹就到武大哲学系来游学,每次她一讲起邓晓芒和赵林就两眼放光,易中天来武大讲学的时候大家都跑去抢票,她慢慢悠悠地说「自家有宝不知道珍惜,要听易中天的课,看《百家讲坛》足矣,有这空闲,不如去听邓晓芒和赵林的课!」

然后邓晓芒宣布要走,到隔壁的华科去任教。这一消息很快炸锅,全国的大学都伸长脖子强势围观。大家在BBS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武大和华科的BBS向来水火,华科的BBS上全是「喜迎邓晓芒」,这对武大的学生无疑火上浇油。学生们扬言武大名家本来就走得不剩几个,邓晓芒如果再出走,将静坐抗议——武大的老师和学生都很喜欢静坐,不知缘故。终于顾校长出来说:大家不要激动,邓晓芒教授不走了,华科的盛意,邓晓芒教授将时常去讲课讲座以谢云云。彼时邓晓芒很火,武大后面的三联学府书店将他的书一批批进回货来,又一批批被抢购一空。我同学替我抢了一本他的《德国古典哲学讲演录》,我很懒,直到现在还未读完。我对于邓晓芒的全部认知,始终是是八卦多于学识。因为我在武大三年,却是没有抽空去蹭一节邓晓芒的课。人一懒误终身,大家一定不要学我,要多多蹭课,听些优秀的讲座。

邓晓芒出的翻译作品都是康德的,康德的书在国内也就李秋零和邓晓芒的译本被推荐较多,其实邓晓芒其他的书也很不错,比如评论与杂著,比如八卦。

他的《灵之舞》很不错,写文学评论的。哲学入门级的同学就能看懂,学者自有学者的骄傲,这种书生意气的骄傲是每一所大学校园的瑰宝。有时候你读一个人的书,并不是为了读懂这门学问,也许只是为了沾染下这种学院气质。他关于武大中期学者的那些琐事八卦我最爱看,我推荐他的《我与小凯》,对经济学家杨小凯有兴趣的同学们可以找来看一看,我记得人人网上就有转载的。

在武大,邓晓芒的课也不是最多人听的,他毕竟讲的是大多数人以为很玄很枯燥的哲学,武大有四大名嘴,尚重生、赵林、李工真和李敬一(以前易中天也属于武大名嘴),每次讲课大教室都挤满人,教室站都站不下的。

中国的大学只有两所,一所叫做西南联大,一所叫做(战时的)延安。

看过很多教授讲课和科研,年轻的你也许会产生一种肤浅的印象——他们都很中庸都很保守。然后你在课余偶然听见他们闲聊,忽然发现——啊哈!原来他们都很好玩!

教师们原来和你们一样,对这个世界有着好多的不满和好多的思考。他们抨击现实的劲头也许比你还要像个毛头小子!

蔡元培校长曾经在北大的学生宿舍,与学生攀谈,并亲手给学生削一只苹果,这画面是中国历史上最温馨自然的画面之一,然而也是这个校长,在李大钊陈独秀领导的学生运动中因为阻止学生游行示威而被学生肢体冲撞,辱骂得狗血淋头。

刘道玉校长是武大最辉煌时期的灵魂人物,曾经作为《女大学生宿舍》的男主人公原型成为改革开放之后最被人民所承认和称颂的校长。武大无刘道玉,将不可能成今日之武大。但是这个最民主开放,最有人气的年轻校长,也在90年代后期的民办院校浪潮中被裹挟利用,落井之石车载斗量,其时世情凉薄,宛若荒野。他的苦心掩埋在盛名之下,这么多年只是一个被媒体不断利用的符号,至今仍是。

世界往往如此。你要读过好多的书,见过好多的人,经历好多的事,才敢在世界与人心的陡峭刀锋上,孤单起舞。既如此,不如不言不语,专注前行,结果自有时间与风来证明,你又何须在年轻得单薄的岁月里,妄说对错。

姚国华做讲座的时期,我大三,他讲了一节《文化立国与大学重建》。当时正是丘成桐揭发浙大,陈丹青抨击美院,北大又在迎连战的政治文化大事件中接连犯错遭呛声的动荡年头,那么多的人讲了那么多的话,我觉得他讲得最好。他是华师的教授,华师是我父亲的母校,我从父亲挂怀30年的桂子山和情人坡走过,彼时牡丹正艳。

后来他出了书,就叫做《大学重建》,我也和他一样,赞赏刘道玉和杨叔子。武汉是有大师的,武汉是有伟大的校长和教育家的。这两句话是多么的鼓舞人心。

你的一个收藏的爱好,是你此生最大的财富

如果我现在说:小人书。大概90后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但是80后会深有感触。

对我这个80后而言,当年的小人书是至宝,小人书标价0.1-0.2元一本,每一帧画都活灵活现,表情、动作,都是这个国家最高端的一群艺术家在创造——如果是今天,他们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活国宝,而当时,社会分工并无明显差别,他们拿着与纺纱厂工人同等的工资,也没有被特殊地对待和保护,更在电视普及之后默默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二十年后,连中国的动画电视电影都在挣扎翻身的艰难年代里,我在省图书馆翻看《连环画报》,又看到那些画连环画的老画家,不禁热泪盈眶。

收藏虽然有价值可言(不然马未都不会卖得这么好),但是很多时候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一项个人爱好,我见过有人收集花种、收集美女照片、收集钱包、收集各地旅游景点的门票。我有个表妹就喜欢拍摄各地风格迥异造型奇特的厕所和垃圾箱,她觉得很有意思。

在此背景下,有一个孩子妈出来说:我喜欢收集小人书。大家只会觉得很好很正常。

这个孩子妈名字叫做小麦的穗。她的真名叫做蔡小容。她本人是武大外语学院的副教授(教英文的),同时又是武大文学院的博士生。我看到她扉页上写这句话,在心里揣摩这出版社是什么意思呢?大概她是想说,不要以为你是学计算机的,这辈子就只好绑定在这一门学问之上,你的爱好,也许反能成为你立身成名之本。

她的散文集叫做《浮生旧梦说连环》。但是市面上现在还没有这样一本书,我买了一本她的《小麦的小人书》,没有隋唐系列出彩,但看着很轻松,浮生旧梦四个字恰如其分。我觉得身为女子闲暇时分就该当读这样的书,山色清脆,水雾迷蒙,时光渐染,酽茶清凉,有时候我们需要挑一些不浮华、不轻佻的书。踏实度日,熨帖过活。

我曾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一个人走很远的路,去汉口遍访她笔下的那些卖小人书的古玩市场,这种小人书与玉器之类的古玩不一样,会没有,却不会有仿品的。但是我终究只是一个伪爱好者,我是狠不下心来花几十元去买一本小人书的——我终究不能懂其价值。但我就是享受这样一种感觉——在这个灰败的城市里还有桃源般的乐土。

我的眼睛看见的满是浮嚣的街区,是另一群人眼中的宝藏。

彼时年轻的我在这个城市最古老的市区,兜兜转转,翻翻看看,两手空空,舒心满满,像是无意间穿行过别人的故事,分享了别人的梦。

要怎样才算是缘分呢?有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你熟悉她的名字,与她却并没有见过,但她的文字让你心甘情愿去走路、去寻找,这种记忆,会让你和这个城市最终难舍难分。

其实武汉这个城市,跟很多书、很多人都还颇有渊源,比方说唱《少年故事》的彭坦,《今古传奇-武侠版》的主编凤歌,曾在中国地质大学读研的科幻作家长铗,《大武汉》的美女主编张庆,CG插画的鼻祖翁子扬教授……我不知道在你飞扬蓬勃的青春时代,你究竟会迷恋哪一类人,但是这个城市,有很多人用自己的才华和故事在为其标注,标注一些色彩纷呈的内涵。你也许不会爱上这个城市,但是生命四年,走了一遭。我们应当用我们的眼睛,去追随一些人,用自己的脚,去丈量一些长度。

——不枉到此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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